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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江海？”韩擒虎蹙眉。
他知晓赤鲸帮，不由迟疑道：“主上，那赤鲸帮素来游离在我江南武盟边缘……”
“程江海其人我亦有耳闻，”他话语一顿，斟酌着言辞，“其实力虽是不差，但为人绝非表面那般粗犷豪放，恐怕并不值得托付大事。”
“无妨。”杨天行摆手，淡然一笑，“你且去便是，他自不敢不用命办事。”
他算算日子，程江海吞服“玄清玉露丸”还不到旬日，复又开口道：“你此去镇江府且等他出关，届时你二人皆入半圣，一道出海更为妥当。”
韩擒虎愕然，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定是此前渡江时有什么变故发生，让那程江海彻底投诚，杨天行方才有此一议。
“属下明白了。”
他点点头，继而沉声开口追问，“那不知我等此去东云，追索那女子所为何来？”
话音方落，他恍然又道：“可是要将其擒拿而回，当面交予主上处置？”
“擒拿而回？擒她来做甚？”
杨天行失笑，他若要擒拿于她岂用这般麻烦。
见韩擒虎目露疑惑，他回忆脑中千头万绪，渐理出其中头尾。
“记住……”
他忽而沉声，认真叮嘱，“你等此行东云万里，首要务必想办法探清她与玥人的牵连。”
韩擒虎恍然，知晓杨天行话未说完，便只默记。
杨天行见他点头，便又接着安排道：“另外你且留心一二，看东云诸岛与北境佛门以及天狼王庭，是否有所往来。”
“此事我亦只有三分猜测，”他沉吟片刻，补充道，“若有明确线索，你可凝神触动心莲于我传信，但谨记，此法不可轻动，你须仔细分辨。”
“属下，谨记。”
韩擒虎一字一顿，额头见汗，他虽不是大字不识的山野莽夫，却也终究是个武人，如此多行事细节一一记下，已然快到极限。
杨天行蹙眉，知晓再多说已无用，心莲已种下，他不欲再分化神识，当下便只能摆手：“且先这样罢，你起身来。”
韩擒虎应声，旋即直腰候命。
杨天行见他如此不由摇头，挥袖卷开纱幔，吩咐道：“你且去偏殿静修，等入夜或有蜃景，可助你凝练心神，待明日一早再来揽月阁中寻我。”
韩擒虎如蒙大赦，忙抱拳一礼，转身往右侧纱幔后方侧殿入口而去。
见他走远，杨天行不由垂眸，暗叹分身乏术，手中又无人可用。
“只待祁山归返也不够，还需再挑些人手……”
他暗自拧眉，此前派祁山远赴北境，还捎带了一个于乱地流民中搜寻天赋种子的任务，是为长远之计。
但眼下身边诸事纷至，杨天行却是感觉可堪一用的人手，着实有些捉襟见肘了。
“江南武盟中至多便是韩擒虎、程江海这一类老江湖人，指派些杂事还可，重任万万难当……”
杨天行负手起身，自镜台踱步而下。
他脑中一一想过杨国公府年轻一辈、旧时军中结识诸多袍泽、当年北地江湖历练时二三好友，可眉头，却蹙得愈深。
便如杨平瀚，杨天行刻意未曾帮其拔高修为进境，便是不想让他卷入这暗流汹涌，其天姿才情皆不足以堪担大任，或就这般于府中陪福伯终老便是最好归宿。
再如李翰林，他虽曾于军中自己麾下冲锋陷阵，但如今时过境迁，自己早非那少年冠军侯，他也归返川蜀阴平，侍奉母亲身前。
当年于陷阵生死之前他便有言，结一良人、为家族延续香火，便是其老母的期望，杨天行如何能再将之召回重新卷入风云？
“他们或有牵绊加身，亦或天资平平，如何能为我所用……”
杨天行摇摇头，思索间走出镜心殿，信步行于四照轩竹间游廊。
清风徐徐，拂过溪石造景，杨天行驻足片刻，听那水声潺潺，心中些微烦躁渐被洗去。
“身边之人，皆不可用……”
他眸光微动，眼前忽而闪过周瑾眉梢那拧动刀疤，还有那火中长廊蜃景中一幕幕光景。
“玄衣卫掌剑使？”
杨天行忽而轻笑，暗暗收回此前片刻荒谬想法。
“可惜我那番‘见面礼’多半送不出去了……”
杨天行暗自摇头。
他看中那周瑾有几分才情，此前蜃景中顺手点化他破心一剑，便是存了将他这柄“剑”磨砺锋锐，考验他是否还有心气拔剑复仇的想法。
可惜他后续接触对谈，隐隐瞧出其早被陆青锋投下的阴影所磨灭心中那份血戾，已不值得他再出手将之收服培养。
杨天行记得清楚：周瑾当初言说，陆青锋养剑十二，皆为掌剑使，而他自己不过排名第三，却已是入了半圣极巅的人物。
“若换我来养剑……”
杨天行眼眸微眯，心中思量，“其便需有周瑾那般天赋，沈宁一般血性，或可堪当一用……”
他忽而哂然一笑，暗道若真有这等天赋心性，又哪里等得到他来养剑，恐怕早被不知多少方势力争抢而去了。
正此时他笑容忽而一滞，脑中电光一闪，忽想到一道人影。
“不对，沈宁……”
杨天行忽而驻足蹙眉，眼前闪过当日莲性寺中那双暗藏血戾的桃花眸。
“沈月如？她和沈宁是什么关系？兄妹……还是？”
鼻尖似有那血梅香泛起，杨天行唇角轻扬，虽未亲去探究，却对自己推断已有七八分的把握。
此前他便瞧出那女子体内血煞之气深藏，隐合他所知一门炼煞之法，实为资质极佳的修行苗子。
更难能可贵其还胸有杀意浓烈，却自深深掩藏，便连面对他这个疑似弑兄仇寇之时，也始终以笑示人，曲意逢迎，显然心性亦为不差。
杨天行自忖与沈宁并无什么仇怨，但沈宁的确可算因他而死。
是以此前感受到那女子杀心一刹，他也未放在心上，加之那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觉，他便也只打算当作未曾遇见——前提是她能一直这般藏好杀心。
念及此处，杨天行眸现笑意，重新迈步踏上廊桥，心头却是隐约有了别的想法。
“若她当真藏不住那锋芒，我便养上一柄血剑，又有何妨？”
他轻声浅笑，于走出四照轩的一刻，自顾做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