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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渐静,月影被雾气晕散,小船而行得稳当,水声哗啦啦,伴随沙哑哀哭。
“呜呜……糊糊,儿呐,呜呜……”
沈月如心中发毛,忙回头看向杨天行,却见他目光平静,仿佛眼前一切都不入他眼中。
“杨公子,你……”她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从何问起,千头万绪缠绕心头,她愈发后悔今次冲动而来。
杨天行确实不在意,那老翁当是真的癫了,不过船儿还在稳当前行,似乎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性。
沈月如负气转眸,看向那哑女。
“小船家,你叫阿箬?”她温声询问,见哑女笑眯眯点头,又沉吟道,“那是……青箬的箬?”
阿箬这名字很稀奇,好在水边常见箬竹,沈月如勉强这般猜测。
哑女阿箬眸光更亮了三分,连连点头“嗯嗯”,似乎许久不曾听闻别人叫自己名字一般,欢欣都快写在脸上。
沈月如见自己猜中,心头莫名欢喜。
见阿箬靠近几分,明显亲近,她再听那船尾断断续续的沙哑腔调,间或哀声,也不觉得渗人了。
“阿箬你过来坐,姐姐问你……”沈月如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想把阿箬拉过来。
阿箬却摇头,目光隐晦地看向杨天行,连连摆手,又往杨天行那边挪了挪。
沈月如怔住,看着阿箬躲闪的眼神,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气愤。
杨天行瞧得这一幕,唇角无声微扬,知晓她并非是更亲近自己,而是有些害怕。
他目光微微下移,见阿箬紧张去整理裙摆,不由心中摇头。
“坐过去罢,”他随意摆了摆手,“开好船,其他事我不管。”
他这个“其他”说得宽泛,沈月如以为他在说阿箬亲近自己的事,阿箬却是身子一颤,隐约后悔先前没有拦着他去后面看爷爷。
“阿箬——”那蓑衣的老翁又在唤了,“阿箬,快找找糊糊在哪儿?”
他忽而一屁股坐下,把浆扔到一边,埋头丧气念个不停,“没了糊糊,官老爷就要开花了……唉……”
杨天行蹙眉,斜睨向阿箬。
她忙起身,“阿巴”两声拎起灯去了后面。
片刻后,那铜铃声接连响了三响,蓑衣客老翁才笑嘻嘻又哭将起来,声音喑哑更甚,话音彻底连不成词句,小船却再度动起来。
沈月如瞧着这幕情景,内心颇有些心酸,一时想到自己过往那段经历——
哪怕癫了疯了,可阿箬好歹还有爷爷陪伴,当年自己年纪比她还小,只身落难时,有得谁来依靠?如今也不过与姨姨孤苦相依。
青白的雾愈浓,前方隐现水口,杨天行收回打量二女的视线,随意眺远,芦苇荡隐隐在望。
他目力卓绝,远远见得残月辉光穿透苇丛,照进黑泥潭里,灰青瘴雾吞吐如活物,升腾散入夜风,化作青白。
“如此多的沉尸,居然只有这么一点煞气……”
他心生疑惑,史中载当年广陵血役此地沉尸断江,河道因而更易。
杨天行如今亲身至此,观这毒水和瘴气,想来就算史书中多有夸大,那沉尸数量也当是千千万万计,本该形成一方阴煞绝地,或曾蕴生出阴性的天材地宝也未可知。
“许是早早被人取了去……”他摇摇头,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如今天下修行者虽然没落,但武道日渐形成,天材地宝,便如他养在金陵那枚“相思子”一流,武者亦可用之。
无论何属,其或被入药,或用来锻兵,抑或天赋异禀者生吞活吃,亦可生出异能,比之一些神通也不差分毫。
思索间船行过水道岔口,离了白沙洲,闯入那片黢黑黑的芦苇夹缝中。
杨天行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便也收回了目光,再度打量抱膝而坐的哑女。
沈月如此时莫名安静,阿箬没了人搭理,也不无聊,自顾拿脚尖勾着那盏皮灯摇摆,似在玩耍。
悉悉窣窣——
芦苇叶密集,“沙沙”的声音时时断续,一直不曾停歇。
杨天行眸光不动,神识轻掠,发现是几条臂粗的黑蛇在水中游,一路跟着舢板船。他心中一动,这些蛇并无灵性,却似被人驯养,专门用来追踪寻人。
“等不及了?”
他有些奇怪,先前神识扫过此地方圆,除自己等人外,便唯有二人在前方不远处侯船,不应该有人这么着急埋伏自己——
此地一无特殊阵势,二来无法陈兵列阵,除非是什么不长眼的小蟊贼,否则无论哪一方想对付他或王克己的势力,都该晓得他杨天行何等实力。
思索无果,这蛇只是寻常野兽,他亦无法反溯其源,便也不去管他。
“你要做什么?”
他忽而开声,旋即才转眸看向沈月如,正好见她缩着身子往这边靠来。
“有人在跟着我们……”沈月如停下靠近的动作,压低声音提醒,“你听,水里有动静。”
她的话音微微发颤,眼中显出紧张。
“……”杨天行无言,不过见她好歹有几分警觉,倒也懒得再出言打击。
“怎么办?”沈月如见他不说话,有些急,“大黄和小白游水就是这种声音,莫不是那些水匪豢养……?!”
她跟着姨姨豢养那两条水蟒多时,并不怎么怕蛇,却是素闻鬼蓑渡实为水匪藏匿的窝点,加之月黑雾浓,难免心焦。
哑女阿箬这时挥手,沈月如转头,便见她比划着,手指在水面和杨天行手中的剑之间来回摆动,似乎在示意什么,却又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沈月如一头雾水,蹙眉沉吟片刻,猜道,“你让我们拔剑,惊走水里那东西?!”
杨天行眸光微动,也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啊啊呜啊啊……”
阿箬急得站起来,脚尖勾着的灯盏被带翻。
“当心……”沈月如轻呼,伸手扯住阿箬,稳住她的身形。
灯盏啪嗒一声落地,火苗明灭,灯油泼洒,却被封皮挡住,没有洒出。
杨天行剑鞘尖一挑,将那皮灯挑正,沉声道:“莫要误了行船。”
他本打算低调行事,但见阿箬如此激动,心中一动,决定顺她的意,拔剑斩了那两条黑蛇。
阿箬连忙挣脱沈月如的搀扶,不接那灯盏,只捉住杨天行的剑鞘,连连摇头,眼中满是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