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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的小眼珠滴溜一转，食堂里存下最多的是土豆，酸辣土豆丝来一个！还缺两个素菜，去哪讨原材料呢？
小马的眼珠转不动了。
食堂办公室的风扇呼呼转，小马粗短的脖子里全是汗，他一边高声吩咐手下人准备四个硬菜，一边用手摸着脖子，甩出一把汗珠子：“娘啊，不早说，让我偷也没地方偷啊。”
陈有福：“就怕你不偷，要偷总有地方偷。远处做火箭去菜市场，近处啊，说不定野地里也能找到茄子辣椒。”
小马脑门一亮：“哎呀妈呀，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谁都知道老孙从院墙外开了一个菜园子，这不现成嘛！”
陈有福：“老孙开了菜园子？在哪里？我可不知道，你最好别动老孙的东西，他会骂你一辈子。”
小马说：“我先救救急，账以后慢慢和他算。”
闲人老孙的小菜院子，就在公司的院墙外，这个季节，茄子辣椒豆角黄瓜你方唱罢我登场，老孙自然是吃不了的，就拿到早市上赚个零花钱。老孙有一次还给陈有福一些辣椒，陈有福当然知道老孙开菜园的事。
现在，这些现成的蔬菜救了小马的急。小马暗骂：“有福这个老狐狸。”
午餐如期开始，贫农厅的餐桌有了八菜一汤的标准，高汤大碗青菜翠绿红肉相间，民工们被清汤寡水折磨了许久的肠胃咕噜噜冒泡。但大家被告知有大官巡查，谁也不许抢，否则扣工资。
王经理来视察的时候，每个人谨遵教导，都假装慢了半拍，喝汤声也由咕噜变成跐溜。不过每个人的筷子夹起菜来，都稳准狠。
王经理对大食堂表示满意后，才肯去雅间吃饭。
他落座后小眼的余光扫了一圈，他说：“那个叫小乔的同志跟着跑了一上午，让她也过来一块儿吃饭吧。”
4
和总公司经理共进午餐犹如进宫赴御宴，是件荣耀的事情。乔麦心里惴惴的。
因为国企有明文规定，中午干部职工一律不得喝酒，这次宴请王经理，是以茶代酒。敬酒就是敬茶。
陈有福走到王经理身边小心而娴熟的敬茶：“有句话说：早茶一盅，一天威风；午茶一盅，劳动轻松；晚茶一盅，提神去痛。还有一句话说：萝卜就热茶，气得大夫满街爬，这两句王经理故乡的民谣，真是路人皆知，今天以茶代酒，还请王经理多多指点工作。”
王经理是天津人，陈有福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王经理周围不缺马屁精，他啪甩出一个问题：“你知道萝卜就热茶的茶，是早茶还是午茶？”
陈有福说：“秋冬季天刚擦黑儿，胡同里有小贩卖青萝卜的吆喝声，这阵子屋里的茶也沏好泡透了，买上萝卜洗干净，咬口萝卜喝口热茶绝对是一种享受。所以说，萝卜就热茶吗，说晚茶。
王经理又啪甩出一个问题：“大家知道老辈天津人爱喝什么茶吗？”
李经理发话让乔麦来回答，顺便给王经理敬个茶。
要上场了。乔麦的心像只兔子要跑出来，她把兔子撵回窝，胡说道：“我对茶不太了解，也没喝过什么好茶，小时候村里来了个捏泥人的天津老艺人，我父亲和他说得上话来，没事的时候，俩人就在树下喝茉莉花茶，喝的汤很清。我猜想天津人是喜欢喝茉莉花茶的。”
王经理表示小乔回答正确，又科普了一番茉莉花茶的前世今生。
看得出来，王经理对陪同的陈有福和小乔，本着重女轻男的原则，绝不一视同仁。
回答完问题要敬茶。前面有老师傅陈有福做样子，她暗中学了艺。但她并不准备学师傅的马屁经，干脆来点实在的：“王经理，我有个问题要向您这老天津请教下。”
王经理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秒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女人，拖长声音说：“小乔，有问题不要站着提嘛，坐坐坐。”
小乔回座，说：“都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的狗腿子还有阿拉上海人鹅是一碗刀削面，刚刚有个电视剧叫《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挺火，张大民贫的太好玩了，王经理给我们介绍下卫嘴子的由来吧？”
王经理很有耐心的给乔麦科普卫嘴子。
“话说天津地处九河下梢，在陆路交通还不发达的过去，这里是八方民众聚会的地方了。天南地北的人聚到一起，不就是沟通说话吗，所以天津人要不停的说。还有一种有趣的现象，就算陆地上的人不说话，两条船遇见了，非要互相打招呼，闲言碎语说上半天。但他们说的都是闲话，说过去就忘了。历史上那些有名的说客，没有一个是卫嘴子，可见就是民间的贫嘴而已。”
李经理欲插嘴，被王经理挡了回去，只好乖乖当个小学生。
显然，王经理对和小职员乔麦说话很有兴趣：“小乔同志，你既然连卫嘴子都知道，想必是那捏泥人的老艺人告诉你的吧？”
小乔说：“是的，不过，老艺人关于卫嘴子有另一个说法。”
“啊？你说来听听。”
陈有福觉得小乔的问题有点喧宾夺主，他的女邻居生了豹子胆。但无疑把众人的耳朵都抻长了。
小乔继续胡说：“好啊，我就把老艺人的话搬出来，不代表我本人的观点。天津人爱吃，爱说，又很爱面子。可万恶的旧社会大家都穷，哪能整天吃肉，于是买块肥肉，炼出肥油，出门前把嘴唇伸到肥油里一抹，聚会时嘴唇闪闪发光，唉，内谁，刚啃了一个大肘子出来，咱拉上两毛钱滴呱……”
一桌人的笑就像泼出去的水，放肆了三秒钟后，落在脸上，努力避免恣意横流。
5
午餐后，李经理建议大家上二楼舞厅消消食，王经理假装推辞一番，欣然去也。
李经理又差小马叫来食堂的那两个女孩。
在李经理的吩咐下，两个女孩分别和两位领导跳了一曲。显然，这俩食堂里揉馒头择菜的女孩子年轻新鲜，跳舞也进步很快，因为能和领导共舞而激动的满面红光。
但王经理和一位女孩子没跳完就离场了，他埋在灯影深处一言不发，严肃的让人怀疑他从不做爱。
李经理跳完舞后，又示意乔麦请王经理共舞，王经理没有推辞。
小马这次放的曲子叫《你潇洒我漂亮》
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
不知地不觉地就迷上你
我说你潇洒你说我漂亮
谈恋爱说情话的甜言蜜语
……
王经理轻轻揽着小乔的小腰，迈着小碎步，挺着小胸脯，散发着阵阵的狐狸大仙味，从中央到地方，又从地方到中央。
小乔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眉，挺胸收腹屏住呼吸，但感觉出他的呼吸越发粗重。
喘着粗气的王经理忽然开口说话：“小乔，你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去找我就行。”
因为音乐声太吵，王经理的声音又异常低沉，乔麦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她本能的忽闪了下眼睛，发了一个词出来：“啊？”
小乔的腰身感觉到重重一握。王经理靠近她，他的嘴唇上没有胡子，泛出油光，令人想到舔了猪大油的卫嘴子。
卫嘴子说：“小乔，你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去找我，咱俩已是忘年交了。”
乔麦这回听清楚了。陈有福拍了很多马屁，都不如她抢先找到了靠山。
王经理越发贴近她，一阵狐狸大仙的猛浪来袭，差点把她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