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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乔福林的一巴掌
侯聪聪为了与乔小盼和好,放弃了去北京考研,而是改考本校的国际贸易专业。可当她刚把报考表格填好后,乔小盼又做出了一个令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决定,他要放弃考研,即使农学院的研究生他也不报考了。这不是乱弹琴吗?侯聪聪再想努力控制情绪,此时也无法控制了,她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像沉积了万年的火山,终于喷发出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岩浆,她和乔小盼大吵一架,挥泪而别。虽然乔小盼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但她仍义无反顾地离他而去,她下定决心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
那天下午,乔小盼去学校找她,她把他视若空气,晾在宿舍楼门口,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晚上回到宿舍,远远看见乔小盼坐在楼门口旁边花坛的瓷砖上,虽有那么一丝感动,但她仍狠狠心,昂头快速朝宿舍门走去。
“聪聪。”乔小盼矫兔一般朝她跑来。
侯聪聪见状,拔腿跑进宿舍楼。
“聪聪,聪聪!”乔小盼跑到宿舍楼门口时,侯聪聪已经跑进门去。
乔小盼径直朝里闯去,被管理员阿姨挡住了。
乔小盼悻悻地回到宿舍,原本六个人的房间,此时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他们已经毕业,相处四年的室友和同学成了分飞燕,天南地北,各自纷飞,寻找属于自己的新天地。剩下的室友准备报考本校研究生,成天泡在图书馆里,很少照面。而他作为毕业生,按规定这几日就得离校。
这晚乔小盼失眠了,他有一种预感,他将彻底地失去侯聪聪。他知道这次不怪她,是自己一次次让她失望、伤心,是自己辜负了她。但他又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他不想考什么研究生了,他要尽早投入到火热的生活当中,他想甩开膀子干一番事业。其实这个想法,是他在东和县黑木耳节期间萌生的,而让这个想法羽翼丰满并最终下定决心的,是他在柞树沟的经历形成的,尤其后来郭伟忠到柞树村“礼贤下士”,亲自拜访自己后,产生了最终的助推作用,就像火箭升空后进入轨道前,最后那节助推器的猛力一推,才使火箭进入太空。这期间,他亲眼目睹了柞树村和其他村屯的黑木耳状况,发展中暴露出的许多问题,让他产生了深刻思考,其中令他不安的,不仅仅是黑木耳产业带来的环境污染和水土流失问题,也有其它问题,比如粗放经营(虽然父亲的大棚吊袋木耳,已经算是科学栽培)和简单管理等,都让他产生了许多试图改变、想要试验的想法。但他又说不出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如何破解,为此他困惑不已。
第二天吃过早饭,乔小盼在农学院不远处逡巡,眼睛专门往饭店玻璃窗上的招工小纸片上盯。转了两条街,他终于在一家招洗碗工的规模较大的川菜馆门前,停下脚步。他没想到,很快就与老板谈妥(因为川菜馆油大,餐具不好清洗,不好招人),每天晚上洗碗,给他免费提供食宿。乔小盼坐公交回到学校宿舍,给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考研室友留下一张纸条,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打出租车来到川菜馆职工宿舍。宿舍条件还好,这个房间住着四个人,上下铺,两个学徒工,一个传菜员。
安顿好,乔小盼向农学院走去。他给侯聪聪发了个微信,把川菜馆的位置发给她。乔小盼找到曹教授,说想跟着他到食用菌研究所实习。
曹教授想了想,说:“既然你决心已下,我也不勉强你,原先我还想等你考研通过后,把你招到我门下呢。也好,我尊重你的意见,明天你跟我去研究所,就暂时当我的助手吧。”
乔小盼非常兴奋,他没想到曹教授如此开明豁达,他的助手基本都是博士生,最起码也是硕士研究生,他能破格让自己参与他的试验和实验,说明他还是十分赏识自己的。于是他说:“曹老师,我准备在你这学习几个月,然后等到立冬后,我就回柞树村搞实验,你把我那当作你们的实验基地吧,随便实验,我不怕失败。”
曹教授为他这想法高兴,说:“好啊,我支持你,就按你说的办,把你那当做我的第二实验室。”
乔小盼抑制不住喜悦,连说好。
“不过,你这想法你父亲同意吗?”曹教授突然想起从西藏回来时,他们父子俩的争执。
乔小盼眼里闪过一丝阴影,说:“我还没跟他正式谈过,不过前些时候我试探过,被他一口回绝了,说绝不允许我回到山沟里与泥土打交道。”
曹教授说:“这个不太好,我看你还是征求你父亲同意后,再来我这吧,不管咋的我和你爸一起在西藏工作了几个月,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了,如果他不同意你来,我很为难的。”
乔小盼说:“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曹教授说:“但愿吧。”
十月一长假的前两天,曹教授带着几个博士生在省食用菌研究所的香菇塑料大棚里搞立体化栽培实验,乔小盼跟着打下手。突然毕佳媛来电话,问他啥时候回东和县,想和他一起回去。
乔小盼瞄一眼曹教授,来到大棚外打电话。大棚外门口有几只麻雀在地上低头觅食,听到脚步声轰然飞散,落在附近一棵杨树上唧唧喳喳,似乎嫌他打搅了他们吃午餐。乔小盼清楚毕佳媛的心意,但他担心侯聪聪知道两人成双入对,她会吃醋。因为虽然现在两人仍处于冷战阶段,但他不想让她多心、难过,就说:“你先回去吧,我不打算回去了。”
毕佳媛有些失望地说:“我自己回去,多没意思啊。”
乔小盼说:“要是怕寂寞,你可以约佟大鹏(他已经是哈工大研究生,正好和毕佳媛同学)一起回去啊。”
毕佳媛说:“拉倒吧,我可不给他们当电灯泡,影响人家卿卿我我。”
乔小盼笑说:“佟大鹏啥时候谈恋爱了,谁啊?”
毕佳媛说:“能和他一起回林阳镇的,还能有谁啊,侯聪聪呗。”
乔小盼脑袋嗡的一声涨了起来,眼前一黑,犹如烧柴炸裂般金星四溅。头晕目眩使得他身体摇晃起来,于是他赶紧抓住身边的一个木桩。话筒里传来毕佳媛的“喂喂”声,他表情痛苦地关上手机。
乔小盼跟曹教授打了声招呼,说头有点晕,就先回川菜馆的宿舍了。宿舍里空空寂寂,其他几个人正在菜馆忙活,他鞋也没脱,一头栽倒在床上。
乔小盼蒙头一直昏睡着,噩梦连连,汗湿枕巾。晚上6点多钟,厨师长还没见到他来洗碗,就有些急了,骂骂咧咧地吼人。一个学徒工偷偷出来给他打手机,让他赶紧去洗碗。乔小盼连忙下床,可是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似的,走路没有脚后跟,不仅有严重的失重感,还感觉浑身发烫,关节和肌肉酸痛,差点摔倒在地上。
乔小盼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喝了两暖壶热水,被子都被汗水湿透了,才勉强能在地上站稳脚跟。十一黄金周,饭馆食客盈门,上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可他这个“重要岗位”却失位,弄得老板和他放假的大学生女儿一起洗碗,他觉得特对不起人家,就自己把自己开除了。晕晕乎乎坐动车回到东和县城,他又在姥爷家躺了两天,在李发的调养和悉心照料下,才恢复了精力和体力。这些天,他虽然躺在被窝里,看似酣睡香甜,但其实一直被噩梦纠缠着。3号这天晚上,喝了两碗姥爷炖的乌鸡人参汤,浑身汗透,感觉身上的力气又“卷土重来”,头也不晕了,就想出来溜达溜达,吹吹初秋的风。走着走着,身边的灯火逐渐稀疏、黯淡,待他抬头,才发现竟然来到县城北边的老城墙下。既然来了,那就上去看看。
老城墙上多了几豆灯光,可能是为了增加其“老旧”的历史沧桑感,也可能迎合、营造这个适合年轻人幽会的氛围,反正这几豆灯光并不绚烂,也不很明亮,投射出老电影里欧洲古城那样的莹白色的淡淡的光亮,十分适合年轻人约会。乔小盼拾阶而上,发现这里果然有几对情侣,或依偎在长椅上缠绵,或依靠在更加黯淡的角落里拥吻。他觉得自己孤身来此有些多余、尴尬,甚至有种不怀好意,或者偷窥的嫌疑。他走到曾经与侯聪聪拥吻时坐过的长椅面前,还好没人,他索性坐下来,脑袋靠在椅背上,仰望着灿灿星河,回响起与侯聪聪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乔小盼是第二天来到柞树村的,他其实想提前两天回省城,早日投入曹教授的科研团队,他要用满满的工作和疲乏来挤掉脑子里对侯聪聪的思念。但他必须在回到省城之前,跟父亲见一面,他知道这种正面交锋是迟早的事,宜早不宜迟,最起码也要提前打个预防针,省得到时让他觉得太突然。
果然如乔小盼所料,当他把自己没有考取省农学院研究生,正在曹教授那实习,并打算明年回来搞黑木耳栽培的想法刚一说出,就遭到了乔福林的强烈反对。父亲像看洪水猛兽一样,睁着疑惑不解的眼睛看了乔小盼许久,终于脸上积聚狂风暴雨,才向他抛出电闪雷鸣。他就是一句话:不行!坚决不行!怎么说也不行!
因为早有预料,乔小盼尽量把语调放得温和些,说:“爸,你听我说……”
“我不听!”乔福林瞪着乔小盼,以不容商量和置疑的口吻说,“你说破天来,我也是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乔小盼想以既成事实来说服他,发扬一点“耍无赖”精神,说:“可是,研究生考试已经完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乔福林说:“我不管,今年完事,你明年再考。”
乔小盼说:“为啥呀爸,你这么反对我搞黑木耳,究竟是为了啥,总得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吧?”
乔福林说:“没有理由,就是不同意!”他顿了顿说,“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一个理由,那好,我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再回到这里面朝黑土背朝天,我花钱供你上四年大学,也不是让你学了知识回来摆弄土疙瘩。”
乔小盼说:“摆弄土疙瘩怎么了,你不是也靠摆弄土疙瘩走上致富路的吗?”
乔福林说:“我是我,你是你,别跟我整那些没用的。”
乔小盼说:“我是你的儿子,和你一起搞黑木耳,不是正对路吗?你咋一根筋不同意呢?”
乔福林想发火,但忍住了,说:“儿子,老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你咋油盐不进呢?”
乔小盼嘟囔道:“还我油盐不进,我看你就是油盐不进,要是我妈还活着,她肯定会支持我的。”
乔福林听他谈起李萍,语调再次放得温柔,说:“孩子,就是为了你妈,你也不能这么没出息啊,难道你忘记了吗,你妈临死前是咋说的,她是希望你将来走出咱这小县城,闯荡出一片新天地,干一番大事业的啊!你忘了吗,还跟我谈你妈,要是你妈还活着,他肯定坚决反对你胡来。”
乔小盼眼圈红了,说:“难道你也忘了吗,我妈临死前交代你,要好好照顾我,关怀我,心疼我,要让我活得快乐、幸福,可是你连我的意愿都不尊重,你让我咋幸福快乐啊。”
乔福林大概觉得他啰嗦、麻烦,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说:“我现在说的是你,你咋说起我来了,像话吗!”
乔小盼说:“可是,兴你搞黑木耳,就不许我搞,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乔福林终于忍不住了,气恼地说:“我就是没有道理,你也别跟我磨叽,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听我的,我告诉你乔小盼,我就是一句话,不行,不行!”
乔小盼见他这么强硬,憋再心里的怨气和火气就上来了,脱口说道:“你这不是封建家长制吗,一言堂,简直是土匪军阀作风。”
乔福林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兔崽子,你敢说我是土匪军阀,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不管你长多大,不管你多有能耐,我都是你老子,都不允许你胡作非为!”
乔小盼捂着半边脸,眯缝起眼睛看着乔福林,一直看着。
“看啥看,不服气啊?”乔福林看着儿子留下五个红手印的脸,着实有些后悔,心想再怎么也不能打孩子啊,何况他已经这么大了,就更不应该动手。但他转念想到刚才他“忤逆”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又来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