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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安城下金龙大帐之内，朱瞻基坐在龙案之后，对着一封书信喜出望外，他冲着侍立在侧的诸臣说道：“王谨真是好样的。只身潜入济南，在汉王亲信的眼皮子底下把朕的密旨送到了布政使的手上，如今布政使先发置人，控制了手握重兵又意图与汉王里应外合、首尾呼应的靳荣，经过连夜突击审讯现已查出其党羽天津卫镇守都督佥事孙胜、山西都指挥张杰、杨云等人，真是为朕拨云见日，立下奇功一件！”
朱瞻基笑了又笑，不置可否。
半晌，朱瞻基未发一语。
“皇上小心！”
朱瞻基则说道：“宦官怎么了？宦官也是人，也有忠勇仁义之心，也懂善恶、知进退。想当初驾着宝船出使西洋为我大明立下旷世之功的郑和不也是宦官吗？朕的朝庭，是天下人的朝庭，任何人都可为朝庭出力。只要心存良善，有真知明见，或是有勇有谋，朕都一视同仁，奖罚分明。”
“什么？”范弘仿佛没听明白。
“啊！”金英左肩中箭倒地，另一只箭则被范弘用手挡开，两人都挂了彩。
“是”！乐安城内硝烟初尽又乱做一团。
“皇上！”汉王府门口，英国公张辅回奏道：“汉王府九百三十二口，除了汉王与世子朱瞻垣以及侧妃李秋棠以外全部缉拿。城中官兵悉数投降，只有盛坚、朱恒等五人不见踪影。”
“好，朕记下了！”朱瞻基转过身盯着杨荣看了又看。
“哦？”朱瞻基眉头微拧：“跑了？这倒真不像是叔王的性子！”
只把杨荣看的坐立不安，“皇上？”
乐安城内汉王府中西福殿侧妃李秋棠的寝殿内，朱高煦四仰八叉地摊成大字躺在雕花大床上，他眼神空洞怔怔地盯着绘有牡丹花开，彩雀报喜的天花顶子，“输了！还没开战，本王就这样输了吗？”
汉王伸出自己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摸了摸李秋棠的额头：“不热呀，这也没发烧，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胡话来了？乐安城已被朱瞻基十几万大军团团围住，咱们怎么取道南京？飞出去吗？”
“是！”一声令下，万炮齐轰，乐安城门瞬间被烟雾笼罩，一轮猛烈的炮轰之后，乐安城已被朱瞻基轻松拿下。
“好了，连着两昼夜急行，众卿都累了，快下去休息吧！”朱瞻基吩咐着。
车里放着一具棺木，里面躺的正是朱高煦，只是此时他被缚着手脚，嘴里塞着布帛，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他急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上也已经全部湿透却无计于是。
“皇上今日在阵前的言行必将传诵于九州令天下敬仰称颂，只是此举太过凶险。杨荣越礼犯言是恳请皇上以天下为念，以百姓为念，再与汉王相遇时，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仁善而铸成大错。”杨荣冲着朱瞻基的背影郑重说道。
“慢，留个活口！”朱瞻基吩咐着。他打量着那个女人的年纪，细想着先祖和祖父曾经斩杀过的大臣，从方孝孺到谢缙，一时浮想联联，也没个思绪。
“皇上！”杨荣怔愣住了，“皇上不怪臣逾越？”
“吾皇圣明！”诸臣听了自然是众口一词地称颂。
“皇上，难道这就是圣贤说过的‘以武力趋人不如教化于心’？”范弘喃喃低语，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慢着”！朱瞻基眼眸微闪，目光如炬：“拿来！”
“别怕，朕早就谅定他不敢了。若是他真有这个胆子，如今也不会被困于这小小的乐安。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改天换地。可是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不是皇祖不帮他，也不是先皇碍着他，更不是朕之故，这一切都是他性格使然。所以这一次，朕一定要让他自己失去这个机会，输的彻头彻尾，日后他才能安分，否则……”瞻基仿佛有些累了，他用手轻轻捶着自己的头身子靠在椅背上。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这是折煞下臣了！”杨荣的声音中微微带着几许颤音，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在圣上面前失仪，可是泪珠儿却不听使唤地在眼眶中打晃儿。
“是”！众臣退下，惟独杨荣没有移步。
“皇上？”范弘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朱瞻基此时竟忘记了所谓的规矩。
朱瞻基索性背转过身，好像在看悬于壁上的地图，实际上是让杨荣掏出手帕拂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小善子，你怎么样了？”朱瞻基立即凑上前去，又马上吩咐身边的亲兵：“快，快把随队的军医、太医都给朕传过来，一定要救活他！”
杨荣低声说道：“刚刚柳将军来报，王府内西福殿寝室内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南门，汉王定是带着亲信从那里逃脱了。”
“皇上”！杨荣面露惭愧之色：“非是臣不肯效力，而是因为确有难言之隐！”
“好。”朱瞻基立即唤来张辅、柳升等人，命他们在南下路上设伏。
“是！”范弘躬身说道：“王谨与奴才一道，都是侍候在万岁爷身边的中人。”
“皇上，奴才侍候皇上宽宽衣吧，这么热的天一身戎装在身，怕是要捂出痱子来了！”范弘殷殷说道。
朱瞻基全神系于金英的伤势，可是听杨荣如此一说，立即如兜头被淋了一桶凉水，瞬间便清醒过来，他跟着杨荣走到一旁。
硝烟弥漫中领军经过残垣断壁的城门进入内城，看到惊恐万分伏在地上不停叩首告罪的乐安军民。朱瞻基并没有体味到胜利的喜悦，他只是十分淡然地扶起街边的老者，目光悠远，话语平静：“都过去了。从此以后，乐安将永享安乐。”同时告之随行官吏，乐安一地免三年赋税。叛军非首脑人物，一概不予追究。一时间，百姓们山呼万岁，群情激昴。
“好了，没有时间了。你速召朱恒、盛坚和瞻垣来，我带你们从地道逃走，再过半个时辰，朱瞻基就要攻城了！”李秋棠厉色说道。
“皇上，奴才死罪”！范弘的头深深埋在地上，若是没有隔着那层红毡，恐怕就要深入泥土之中。
侍从与护军一拥而上，不多时便将隐在暗处的两名刺客带了上来。
乐安城外几个百姓打扮的人乘着车马向南急行。
“臣不敢！”杨荣英眉轻挑，眸中的深邃更加幽远。
“王爷，你就忍一忍吧！”扶棺而坐的是穿着青布衣衫，用碎花布包头作农妇打扮的李秋棠：“到了南京就好了。你放心，秋棠不会害王爷的！”李秋棠笑了：“至少现在不会，因为秋棠还要倚仗王爷的名义去做很多事情，直到你们朱家的人自相残杀，一个一个离开人世，直到断子绝孙……”
“皇上，要不要开炮？”掌管火炮营的督军柳升问道。
“范弘，上茶！”朱瞻基轻声吩咐着。
“皇上，皇上！”这两个刺客来的太过意外，又似乎不是汉王指使的，众臣不免议论纷纷。
“知道，秋棠跟了王爷这么久，秋棠会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吗？王爷是想知道秋棠的身份，对吧？放心，有朝一日，秋棠一定会告诉王爷的。不过王爷最好不要盼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就是王爷去见朱家祖宗的时候！”李秋棠在棺木上重重一敲，随即拿出一个小竹管，对着棺木两侧用来透气儿的小孔吹了吹。
唇边渐渐漾起一丝苦涩，是的，果然一切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皇上，借一步说话！”杨荣躬身说道。
营中众臣皆议论纷纷，越是不得究竟就越是好奇。
“臣是有话要说！”杨荣揖首而立。
杨荣点了点头。
“唔唔！”朱高煦听了，又怒又惊，气极败坏又无可奈何。
朱瞻基摇了摇头，将杨荣请于座上，冲着杨荣深深施了一个揖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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