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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顾二爷想明白,沈芊芊已闪身回来,坐上床沿,这一回两人凑近,沈芊芊看清了顾二爷的相貌。
眼前之人虽比三个月前清瘦不少,还蓄上了络腮胡,头发也不再是寸头,但清晰明朗的脸廓,眉宇间隐而未现的威严霸气,以及深邃如潭的凤眸,都让她记忆犹新。
脑中想起三个月前在前线的乱葬岗,救下的那名男子,“顾,顾景琛,想不到你就是顾二爷。”
沈芊芊刚听过门外没有人,但以防万一,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顾景琛见她坐上自己的床沿,正想挥鞭吓唬,听闻这道熟悉而久盼的清冽女声,也不由地心潮澎湃起来。
那一晚在山脚下,她为自己取子弹治伤,脸庞一直隐于头灯的阴影里,无法看清其容貌,但这道冷冽里浸染了轻灵的声音,在那时就已深刻进他脑海,三个月来想得最多的,莫过于是这道声音。
顾景琛曾有过无数次的猜想,拥有这种声音的女子,定然会很美,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却为极美。
长而浓翘的睫毛下,黑曜石眼眸如夜空中的星辰,透着纯粹星光,正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呵,我俩真是有缘,正式认识下,我叫沈芊芊。”
“想不到送来的新娘子竟会是你,那日,你独自去引走追兵,我还以为你已经”
水雾氤氲漫上顾景琛的眼眸,在眼眶里徘徊流转,若非刻意压制,定然已凝结成珠溢出眼眶,情绪激动双唇带上了颤抖,声音里挟带上了哽咽。
如若不是因母亲突然病故,他赶回榆城,定会亲自前去寻找这个救命恩人,本打算处理好母亲的后事,就返回前线参与寻人,却不想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哪也去不了。
“以为我死了么?在尸堆里都能活过来,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挂的。”沈芊芊现如今倒是说得轻巧,当时她是跳下山崖,才躲过了那些追兵。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活着真是太好了。”顾景琛语无伦次的慌乱解释,心里五味杂陈,愧疚中掺杂着高兴,还有莫名地怦然心动。
“那一日你走时,我发着高烧晕晕乎乎的,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声感谢。”
“不用感谢,以身相许就好!”沈芊芊故意逗他。
顾景琛闻言一滞,想不到这女子会如此坦白,低声的嗫嚅:“我现在瘫痪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两个人肚子里的“咕噜”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
彼此尴尬地相视而笑,同时看向撒落一地的饭菜。
“放心,我能治好你的双腿,这饭菜里有毒,不能再吃了。”
说话间,沈芊芊已探指扣上顾景琛的腕脉:“所幸体内积毒不算多,未伤及脏腑,还有得治。”
沈芊芊站起身伸手去解衣扣,:“我去找点吃得回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顾景琛见沈芊芊解衣扣,会错意以为她要上床,只是心头的慌乱还来未得及泛起,就听到她说要出去找吃食,立即提醒:“别走前院,警卫平常不会去后院巡逻。”
沈芊芊自顾自的将头饰取下,再把青丝盘上头顶挽出一个发髻,背过身脱下外面的喜服,她早就做好要随时跑路的准备,里面穿得也是深色衣裤。
“窗户出去就是后院,一直前走,过三个路口就到厨房,小心点。”顾景琛不放心的叮嘱。
“嗯,我很快就回来。”沈芊芊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抬脚迈上窗台,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后院。
夜里的督军府很安静,路边仅有的几盏照明灯也并不算明亮,沈芊芊悄无声息的穿行在阴影里。
顺利来到厨房,肉香扑鼻,不禁暗骂,这群混仗玩意儿,给自己与顾景琛吃素,他们就大鱼大肉。
一一揭开菜罩,未吃完的鸡鸭鱼肉堆满一桌,有汤汁的不好拿,便将一只卤鸡及两盘牛肉,还有几个大白馒头,全塞进了胸前衣服里,临走还不忘抓一把牛肉,送入嘴里。
出了厨房,沈芊芊沿着来路往回赶,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在通往前院方向的路上,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正朝后院急步走来。
沈芊芊忙将身子隐于树后阴影里,不一会儿,一道人影出现在前方路口的光斑下,是那个中年女管家,白天在正厅抱着公鸡与她拜堂的那位。
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埋着头匆忙地径直走向围墙那边。
这么晚了,她来后院围墙做什么?神色还如此慌张,沈芊芊揣测着。
木门的“吱嘎”声在围墙那头响起,原来那里是督军府的后门。
沈芊芊耸耳聆听周围动静,再无其他声响,就借助树木暗影,往围墙那头逐步靠近,最后猫腰藏身到距小门不远的假山后面。
一男一女两道说话声清晰传入耳里,
“这是给你的大洋,别再去赌了,省着点花。”女管家压低声音说道。
“才这点呀,你家夫人真是抠门,要知道为了找到那个傻子,我可费了牛鼻子的力气,有钱人家的小姐生娇肉贵,哪会舍得送来给瘫子冲晦气。”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沈芊芊闻言,身子一滞,这道声音竟然如此熟悉,壮胆从假山后悄悄探出脑袋,望向声音来处。
不看还好,一看就恶从胆边生,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夜将她敲晕,沈家赵管家的侄子赵顺。
“能得到这些大洋,还是我向夫人说了不少好话,再说沈家本就不待见那个长女,傻了送来督军府冲喜,不正合你家夫人的意么。”女管家揶揄道。
将包裹塞到赵顺怀里,“这里面是一只镯子与花瓶,也能去典当好些个大洋,够你花上好一阵子,都拿好了,快走,别让人发现。”
赵顺打开包袱看了看,“表姐,夫人说可得把那傻丫头看紧些,别让她逃了,还有就是人已送来,生意上的事可别忘了,记得要早点办好。”
“知道知道,快走。”女管家把赵顺推出小门,从里扣上锁头,转身匆匆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里。
沈芊芊离开假山,继续走往西院,脚步未停,脑子里也没清闲,想不到沈家与督军府的人早已暗通款曲。
西院就在前方不远,沈芊芊一路揣摩着心事,脚下不由地跟着加快了步伐。
“宝贝儿!”男子糯柔的呼唤声,在寂静的暗夜里炸然析出,送进沈芊芊耳里,不亚于晴天霹雳。
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前行的脚步戛然而止,僵滞原地,暗暗叫苦,咋就这么背时,第一次作贼,就被人给抓个现形,还来个色胚。
装傻是唯一的出路,沈芊芊双拳攥紧调整情绪,准备等下把傻模傻样发挥到极致,她这头的准备还未收工,一道娇柔妩媚的女声,在前方黑暗中响起:“坏死了,现在才来,害得人家等这么许久。”
“姨娘,我这不是赶来了吗,临走时母亲拉着我,说了些生意上的事,给耽搁了。”男子嬉笑道。
虚惊一场,沈芊芊僵滞的身子松驰下来,捂住“怦怦”乱跳得心脏,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立即闪身到旁侧阴影里蹲下身子。
我去,夜里的督军府可真热闹,三更半夜的,还出来谈情说爱,沈芊芊展开五指伸到眼前看看,手指模糊不清并不能看真切,忍不住抱怨,黑灯瞎火的谈啥情,耽误老娘赶路。
转头看看就在不远处的西院后窗,要到那里,必经过两人的约会之处,当下着急也没法,只能耐着性子熬着,等这对鸳鸯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