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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恨道：“说了多少次了，别把我跟那个老酒鬼相提并论！”
茅秀的个头不高，气势却远远盖过他们。高个儿泼皮弓起身子，呵呵奉承道：“忘了，忘了。”
茅秀恶狠狠道：“记性那么差，不如下河去陪那群跟你们记性一样差的鱼好了。”言下之意，若有下次，就把你们通通丢下乾坤河喂鱼。
“明白，明白！”泼皮一脚踢开正在捡字画的女孩，向茅秀告状道：“老大，这丫头大言不惭，说要认老大你做儿子！”
女孩手上动作一顿，心下无语，她是这样说的吗？
茅秀瞥了眼女孩，似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眉，不但不生气，反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看来这小丫头是把自己给忘了。他蹲下，翻动了下已经被雪水浸花的墨画，看得煞有其事。不过心里却是：嗯，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不太懂。
女孩一双杏眼如碧潭般清澈透亮，头发绒绒的有些发黄，像动物的绒毛，沾着细碎的白雪。因为受了委屈，眼眶红红的，盯看他的样子像一只警备的小兽。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老实答：“许屾。”
阿爹教过：他人礼问，弗答非礼。
“许屾？生？婶？奇怪的名字。”茅秀将手中的字画卷好，放进女孩的背篓里，站起身撑了下懒腰，两手懒散地背在后脑。
“想必他们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地盘，我罩的。”少年桀骜。
许屾噘嘴。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一个泼皮，一个漂亮的泼皮。
“你想要在这卖字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当我小弟。”
泼皮们惊呆了，这气还没撒完呢，就要“平起平坐”打他们脸了？
许屾却不屑地嗤之以鼻：“不当。”
茅秀气笑了：“为什么不当？你当我小弟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她回道：“羞与哙伍。”
若是茅秀能听懂这个成语肯定会很生气，而当下他只是满脸疑惑：“修什么快什么？”
她背起背篓，准备离开。
“诶喂，那什么许…什么屾，你站着……”
泼皮们有些庆幸小丫头的不知好歹，急于表现地上前撒气。
“我们老大叫你站住你听不到吗？”他们借机想要推了一手，许屾眼疾手快地想要躲开，却因为脚下湿滑整个身子竟撂翻掉进了河里。
茅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们干了什么！”
泼皮们也呆在原地，想要拉人的手摸了个空，他们虽然嚣张，可也从没闹出过人命啊。茅秀想要跳下去救人，手刚触到冰冷的桥柱就清醒了过来，他根本不会游泳！
“你们谁会水？还不去救人！”
泼皮们退后几步：“老大，这可是冰河。”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如果看清楚了，就知道许屾是先砸上冰面，生生用身躯破开了冰后落尽了水中。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会水的人也不敢妄自救人，一不小心可就是陪葬了。
水面沉寂却又冰冷刺骨，看似厚重的冰面实则一踏就破。茅秀虽从小习武，却畏水，他身旁的全是一群胆小怕事的家伙，没有人能救她。
不对，有一个人可以。他吩咐：“你们在这看着，千万别让她沉下去，我去找人来救她，回来再找你们算账！”他飞速跑开，像极了落荒而逃。
“这……我们怎么让人不沉啊……”他们也急得抓耳挠腮。
岸边有两人牵马恰好走过。
“公子，你看那河里的是不是有人在游泳啊，这么冷的天……”
话音未落，只见一抹深色的身影毫不犹豫跃下，像一条灵活的龙鱼，潜入湖中。
沉重、迷离，与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正在被万千把冰刃刮着皮骨，直至麻木。她最后一眼看到了那个从桥上逃跑的身影，随后便如铁石一般下坠。冰凉的水涌入鼻腔，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原来自己真的就只是蝼蚁，那些她不察的恶意瞬间就能要了她的命。
听说人在死前脑海中会闪过走马灯，可是大多她都不愿想起，她害怕、也不舍，能看到的只有在满是灯火的夜里，一个在前面领着她往前走的大哥哥。
他满怀歉意地蹲下身子，温柔说：“这次灯节看来是来不及看了，不过没关系，明年我们再来好吗？”
她伸出手去，好像真能抓到似的……意识渐渐被暗流吞噬。
泼皮们泄了口气，看见男人从湖中背着许屾游出湖面。他们赶忙上去帮忙，心中惊叹：“那人好厉害啊。”
“不好，他把人带走了，老大待会来问找不到人怎么办？”
啊……老大会把他们全部丢进河里喂鱼的吧？
半刻钟后，茅秀匆忙领着一个满脸胡渣，神志游离颓废的男人跑来，那人虽看似醉得糊涂，却步履轻盈。他看着平静的湖面，眼睛一睁一闭似乎还有些迷糊，打着酒嗝：“你说的……嗝儿，要救的人呢？”
茅秀疯了似的揪起泼皮的衣领，大声吼道：“人呢！”
该不会…该不会已经沉下去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孩子岂不是因为他丢了性命？
虽然老大平常就挺凶的，却少像现在这样失控，他们畏畏缩缩道：“被，被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救走了。”还有几人悄悄激动道：“是活着的剑仙诶！”
茅泯虽然看着迷糊，却因为习武耳聪目明。浑浊的眼睛忽然瞪着浑圆：“当然是活着的了，不然我还能是死的不成？”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江湖大侠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不免让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惊喜。
有人救了她？
茅秀悬着的心脏终是落下，不争气地坐倒在地面上，抓着头发满是懊恼，又望着口鼻呼出冰雾几分失神。